曾被撤并的乡镇高中，正在恢复办学

南方周末

广东省廉江市某乡镇中学。（资料图）

曾被撤并的乡镇高中，正在恢复办学。

在广东西南部，当地教育局发布的招生计划显示，2017年停办高中的廉江市石岭中学、青平中学，在2023年秋季学期各拟招收500名高一新生。

这两所相距不过21公里的中学，均位于廉江市西边的镇上，分别有83年和80年历史，是典型的乡镇中学。

廉江是湛江下辖县级市。2017年，湛江撤并整合全市乡镇高中、中职学校，将高中集中到县城。其中，人口最多的廉江停办的乡镇高中也最多，有6所。

类似的公立高中复办不只出现在湛江。据南方周末记者不完全梳理，广东阳江市春湾中学、湖南娄底市新化十一中、福建福州市长乐三中、安徽淮南市凤台八中等，均在2023年秋季恢复高中办学。

曾被撤并的高中为何又恢复办学？廉江市教育局副局长刘建光对南方周末记者解释，原因主要在于学位和普职分流的压力。“近三年来，入读城区初中的学生越来越多，城里的高中学位更加紧缺。另外，复办满足了更多初中毕业生在本地入读普通高中的需求，能够化解群众职普分流焦虑情绪。”

缓解学位和普职分流压力 

青平中学一位主任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“原来城区学校招生较多，现在学生变多了，但城区（学校）又不能扩招，于是重新启用乡镇学校。”

什么样的乡镇高中会被恢复办学？南方周末记者注意到，大多数恢复高中的乡镇均为县市的中心镇，经济较发达，较其周边乡镇而言人口更多。石岭中学所在的石岭镇处于7个乡镇的中心位置，户籍人口约为13万人；青平中学所在的青平镇也与7个乡镇相邻，户籍人口为11万人。

“石岭镇及其附近的塘蓬、石颈、雅塘、长山、禾寮、吉水等6个镇，今明两年初中毕业生均在四千人以上；青平周边有车板、高桥、营仔、横山、雅塘、石颈等镇，明年有五千多名初中毕业生。”刘建光说。

除3个街道外，廉江市还下辖18个乡镇，有136.7万人口。2017年撤并前，该市共有12所公办普通高中，其中7所位于乡镇。

2017年，湛江市政府发布《关于湛江市高中阶段公办学校整合工作的指导意见》（下称《意见》）要求，将全市73所公办普通高中撤并整合为50所，推动普通高中集中到县城办学。

撤并的原因之一是生源不足。“2014年-2015年度第一学期，石岭中学、青平中学、河唇中学、良垌中学、横山中学、塘蓬中学等6所高中共有学生2488人，平均每年级不足140人，横山中学每年级不足40人。”刘建光表示，据当时的调查分析，湛江在未来数年内初三学生数量和高中阶段生源不断减少，或仅维持约九万人的规模，乡镇普通高中招生困难的情况将进一步加剧。

撤并整合后的乡镇高中改办初中，廉江市仅余安铺中学一所乡镇高中，位于全市最南端的安铺镇，其余高中均在东边的市区。

“撤并之后，乡镇的学生主要在城区中学、安铺中学就读普通高中，”刘建光坦言，“在恢复石岭中学、青平中学之前，考这个分数的这部分学生基本上不了我们市的普通高中，大部分选择入读中职学校。”

除了缓解学位压力，恢复办学还与近年社会关注度极高的“普职分流”有关。

阳江市教育局2022年发布的《春湾中学恢复普通高中办学实施方案（征求意见稿）》称，“若未来按普职比55:45计算，现有普通高中学位远远未能满足需求，增加普通高中学位迫在眉睫。”

刘建光介绍，恢复办学后，2023年廉江的普职比约为47:53，2022年则是45:55，“普职比的变化，意味着有更多初中毕业生能够入读普通高中。满足了更多初中毕业生入读普通高中的需求，化解群众职普分流焦虑情绪。”

乡镇学校撤并后，城区学校现大班额

生源或许只是各地撤并乡镇高中的原因之一。“2010年前后县域城镇化开始加速，地方政府希望通过教育，带动农村家长进城买房。”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讲师齐燕从2017年起开始关注教育城镇化问题，据她观察，此轮乡镇高中撤并潮起始于2010年前后。

据教育部统计，从2010年到2020年，全国城市普通高中从5494所增加到7414所，县镇普通高中从7136所减少到6044所，乡村普通高中从1428所减少到777所。

不过，农村家庭是否进城买房还要看当地家庭的收入水平。“收入水平高的地方可能有效果，有的地方也没有效果。”齐燕说。

原本，按照《意见》的思路，湛江市城区（市区、县城）的普高完全有能力承接乡镇高中撤并后的学位需求。但实际情况是，在相对富庶的廉江，“城区常住人口逐年增多，特别是近三年来，需要入读城区初中的学生越来越多，城区中学的学位更加紧缺，造成部分班级人数过多。并且，也难以再通过提供更多的空间改扩建或是新建中学增加学位供给。”刘建光表示。

这种情况在中西部或许更为明显。齐燕曾在中西部多个县城实地调研，她观察到，撤并农村中小学后，学生进入县城读书，城区的公办学校由此普遍存在“大班额”情况，在一所县城公办小学旁听时，她发现班内学生人数超过了100人。

这带来一种新的失衡。“农村孩子进城的初始目标是希望获得更好的教育资源，教师的精力也是一种教育资源，大班额情况下，老师常常是‘抓两头，促中间’，精力着重放在成绩优秀的学生和后进学生身上，没有办法分配到所有学生身上；此外，在大班额情况下，学生的竞争压力也很大。”齐燕说。

近年来教育部对大班额问题格外关注。2021年，教育部牵头印发《“十四五”县域普通高中发展提升行动计划》，要求各地加大消除普通高中大班额专项规划实施力度，全面消除56人及以上大班额，有效控制大规模学校。

南方周末记者试图联系凤台八中、长乐三中，但电话未打通，春湾中学则提出需要联系县委宣传部。

齐燕认为，复办乡镇高中释放了一个积极信号。“乡镇高中不在县城，一些家在县城的学生可能不愿意就读，而一些不在县城、成绩不高，但又想读高中的农村学生，就有了读高中的机会，”她同时指出，“与在县城改扩建高中相比，重新启用乡镇高中，直接利用原来的土地和校舍，可以为地方政府节省财政支出，也能降低周边农村家庭的教育成本。”

刘建光透露，廉江市计划对河唇中学、良垌中学、横山中学、塘蓬中学4所学校进行改扩建，目前正在开展前期分析调研，争取到2024年秋季，上述4所学校也逐步恢复高中教育阶段办学。

南方周末记者 苏有鹏 南方周末实习生 黄晓颖